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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頁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紀顏已經遺忘掉自己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沒有開口了,似乎是高中時期吧。

就好像將一切都表現在表面,省去了話語,和紀顏相處過的人如此表示:「不知道呢,看著你就能明白你的話,咦?原來你一直都沒有開口嗎?」

第一次聽到時,紀顏只覺得可怕,難道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會被得知嗎?

於是他開始封閉自己,將所有情緒隱藏,就連親人都無法探究,逐漸變成淡漠的人,直到紀海找上他。

「已經來不及了嗎,抱歉,哥哥來晚了啊。」

紀海對紀顏表明,想法會被得知是因為有著將表情活用的能力,如果沒有好好抑制,就會誤會導致紀顏現在的狀況。

對此紀顏表示根本無稽之談,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不符合科學的東西,然而事實擺在眼前,紀海也表示,這只不過是表情比一般人還要靈動而讓人得以明瞭心中簡單的想法。

「你還能開口嗎?」紀海問。

廢話,當然能。這樣想著,紀顏張了張口卻連一個音都沒有發出,他想著不如尖叫吧,深吸一口氣,吐出瞬間停歇。

「沒聲音,是嗎?」看著有著些微顫抖地紀顏,紀海將手搭上對方的肩給予安撫,輕微嘆氣,已經接近成年的紀顏錯失了治療時間,如今要治療會因價值觀跟生活方式而阻礙,紀海在心中責怪著自己,若非當年生意受阻,他也不會直到現在才回國。

「我會教你怎麼運用表情的,當然還有發聲的技巧,雖然表情的用法已經自己學會了,但,紀顏,人是有生命的,要活的生動一點。」

對著紀顏這樣說的紀海,爽朗的笑聲深入了紀顏腦海中,成為淡漠人生中一絲救贖。

 

如今的紀顏,和那時相比已是豐富許多,但還是少了那麼一點東西。

「哎呀,我也不知道少了什麼,或許你未來的伴侶可以幫忙!欸欸,你那什麼表情,不要以為藏起來就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,我可是教你使用的人!」

紀顏用看病患的眼神注視著紀海,好像對方講的是天方夜譚,對紀顏而言的確如此。

伴侶,是紀顏想都不曾想過的事,正確來說,感情這個名詞在他的腦海中從來沒有出現過,就連出社會工作時,工作上的女人對自己表示好感也被他委婉拒絕了。

畢竟他一定感覺都沒有,而當他這麼對紀海表示時,對方只是苦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「加油啊!我的弟弟!」

紀顏對於這種加油一點興趣都沒有,聳了聳肩依然故我,對他而言,情愛這等事注定於他無相關,直到他跌落人生谷底。

紀顏的工作也不過是小公司裡的業務,送送貨統計數量,也就是這麼簡單,但,他被裁員了。

「紀顏啊,你也明白做我們這一行需要速度,的確,你能夠替我們穩定客源,但速度就。」相處了五年的老闆如此對著他說。

收拾著沒有幾樣東西的辦公桌,紀顏突然發覺,自己不知該向何處去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閒晃於路上,紀顏不知該如何面對家裡頭的哥哥,何況對方前幾天才為自己慶祝了工作五年的成績,今兒個就被裁員,臉皮再厚也說不出口,背著背包在路上,灰暗的天空烏雲密佈,滴答雨滴一滴滴落下,眼一瞥路旁燈光明亮的酒店,閃身走入。

「歡迎光臨,請問需要什麼?」清亮嗓音在店內不大不小迴盪著,身著白襯衫的調酒師揚著笑對著剛入店的紀顏問道,略棕色的髮絲在微光下反射著光,眼眸倒映著光輝深處是一片純淨。

好乾淨的少年。紀顏在心中下了評語,原先打算退出的腳步往前邁進,於吧台找了偏暗角落入座。

「先生,今兒個你可幸運了,平常我可不值班的呢,給你來杯凡秋特調可好?」少年燦爛一笑,也不等紀顏回答便拿起調酒杯。

不知不覺店內奚落的人群聚集於吧台周遭,洗耳傾聽還能聽見招呼的聲音。

「欸欸快快快,今兒凡秋要調酒啊!唉唷真是羨慕那個幸運兒啊!」

紀顏心想,看來他來的正是時間,這調酒師還是這裡有名聲的,怎麼就看不出呢?名字叫凡秋麼,念起來倒挺順的。

「我說你們別鬧騰了呀,先生第一次來呢,別嚇著人呢。」名為凡秋的調酒師將酒杯移至紀顏面前,板著臉孔說著,儘管沒有卸下笑容造成一點威嚇力都沒有,周遭人們還是笑著散去。

  紀顏拿起酒杯晃了晃,反射著對面凡秋噙著笑的臉龐,事實上紀顏並不會喝酒,本想著點著放,誰知手上這杯酒是其他人想喝也喝不著地。

心一橫仰頭飲盡,剎那吸氣聲四起,凡秋連忙伸手奪去酒杯,卻已淨空。

「先生!這酒不能這樣喝的呀!」凡秋手一轉連忙準備退酒精的飲品,要知道他調的那杯酒僅可淺嚐,半杯就足以微醺,哪知這先生一口便乾了。

紀顏只覺得喉頭如火燒,嗆的咳嗽不斷,接過凡秋遞上的杯子就要喝下卻被反握住。

「先生,慢點慢點,一口一口喝啊!」

紀顏放慢舉杯速度,隨著凡秋的聲音一點一滴喝下醒酒水,然而不會喝酒的他,此時眼前已是一片惘然,模模糊糊地像是拔下眼鏡的景象,他並不知道喝醉的自己會是什麼樣,也不想給這間店帶來麻煩。

將手中杯子放下,紀顏指了指酒杯詢問酒錢,趁著自己還能站穩時準備起身離開。

「先生你沒事吧?這酒我就不收啦!都怪我忘記提醒你了,需要幫你叫車麼?」

凡秋微蹙著眉,一臉擔憂地看著紀顏起身時些許搖晃的身子,而對方只是點了點頭道謝便舉步離去,收拾著桌面,他仍放不下心,提了雨傘向後台喊了聲就離開店內。

  雨是傾盆,大雨落,拍打於身有些疼痛,紀顏搖晃著步伐憑藉著雨滴帶來的疼痛清醒,附近旅社都是些高檔地方看著他一身狼狽都有些抗拒他入內,嘆了口氣,靠著一處圍牆坐下,暈眩的大腦弄得他眼前景象不斷旋轉,這樣行走在街上也是一大危險,倒不如在路邊等大雨停歇,這樣想著,紀顏微微瞇起沉重的雙眼。

「先生!?你還好嗎?」

甫一閉眼,紀顏便感覺落於身上的雨滴消失了,取代而之是帶著喘息的擔憂,睜眼後映入眼簾的是透明白傘和那有著純淨瞳孔的凡秋。

!?」

錯愕地連平時沉穩的神情都扭曲,本應在店內吧台的調酒師出現在自己面前任誰都會感到驚嚇,何況是還在酒醉的紀顏呢。

「先生你沒事嗎?看你坐在這我以為出了什麼事啊,嚇著我了呀!先生,我送你回家吧?」凡秋彎著腰對著紀顏說道。

從店內出來的凡秋沿路張望著,在看見坐於路邊圍牆的紀顏時,感到心臟一瞬間抽痛,他沒有過這樣感受,那瞬間,他以為酒醉的對方真的出事了,就連紅潤的雙頰都瞬間慘白。

事實上從紀顏入店內開口時,凡秋就被吸引住,不是長相亦不是其他東西,他想,或許是聲音吧,他總感覺對方的聲音有些模糊,就像是突然地出現在腦海。

『我沒事,沒事,就坐著等酒醒,嚇著你了不好意思啊。』抬眼對著凡秋淡淡一笑,卻看見對方表情一滯,紀顏才發覺,自己忘了開口。

糟了。紀顏扶額感到汗顏,人總說酒後亂事,如此當真亂了。

而凡秋只是愣了愣,隨即笑開來,燦爛笑容跟灰暗的天產生明顯對比,好似黑夜與白天。

 

「我說哪裡怪了,原來是表情呀!」

 

那一天大雨,他和他在雨中相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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